深圳德济堂的诊室里，墙上挂着一个大概1米多长的针盒。盒面烫金的“中国蟒针传人”六个字已磨得只剩浅痕，扣环处磨出了细密的纹路——这是1996年，龙国日拜师王实古时，师父亲手交给他的。
“虽然墙上挂‘国医名师’的牌匾，但我眼里只有这盒针。”龙国日教授摩挲着针盒，里面放着5根蟒针，最长的1.2米，最短的15厘米，针身都泛着温润的光。“师父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：‘针在人在，别让这手艺断了。’这话我记了27年。”
有人喊他“大师”，他总摆手。去年在广州中医药大学讲课，学生追着要签名，他提笔写的是“守针人龙国日”。“大师是旁人给的帽子，我就是个守着蟒针的。这针能扎好病，能传下去，比啥都强。”他说的“守”，藏在那根最旧的蟒针里。针身有处细微的弯曲，是2003年为复原“弧形透刺”手法，在自己身上试针时压的。“那时总扎不准角度，师父就拿这根针敲我的手背：‘针是死的，手是活的，得让针跟着经络走。’”如今他带弟子，也总拿这根针示范：“你看这弯度，是当年扎错70多次才磨出来的——守针，先得怕扎错，才会练到稳。”
弟子冯兴学记得第一次学“秩边透环跳”时的场景。龙国日师父没讲理论，直接从针盒里抽出那根旧针，在自己腰上比划：“偏3度就伤着神经，偏5度就差了火候，你看……”针尾的铜环硌得他后腰发红，冯兴学突然懂了：“师父不是教我扎针，是教我‘敬’——敬这针，敬这经络，更敬患者的疼。”
这股“敬”，藏在他40年的行医里。给脑瘫孩子扎针，他会先把针在掌心焐热；给乡下赶来的患者看诊，总要多问句“住得远不远？明天来不用排队”。前年在湖南华容县巡诊，见村医小李想学蟒针，他当场从针盒里抽出那根最短的针递过去：“这根针钝，不容易扎错，你先练着。”如今小李在村里每月能治20多个颈肩腰腿痛患者，针盒里总放着那根针，说“这是龙师父给的‘定心丸’”。
针盒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纸，是王实古手写的《蟒针要诀》。“粗针要柔，长针要稳，心不诚者，针不达穴。”龙国日教授常对弟子念起这句，“师父没说‘针要神’，只说‘心要诚’。这针能不能治病，不在针新旧，在拿针的人用不用心。”
整理针具时，龙国日教授会用软布挨个擦那几根蟒针。“别人说我守的是针，其实我守的是师父的话，是患者的盼头。”他把针一一放回盒里，“只要这盒针还在，还能有人拿起来扎，就总有人能循着这针路，找到治痛的法子，找到传针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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